热门作品重逢:我与佳人共赏美景
  • 热门作品重逢:我与佳人共赏美景
  • 分类:现代都市
  • 作者:月缱绻
  • 更新:2024-05-13 18:30:00
  • 最新章节: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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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梁怜冬程博瀚的现代言情《重逢:我与佳人共赏美景》,文章正在积极地连载中,小说原创作者叫做“月缱绻”,故事无删减版本非常适合品读,文章简介如下:是说,程清玙现在的处境,几乎等同于孤家寡人一个。但张博毕竟是在香港吃人一样的职场上卷过来的,要说同情程清玙形单影只,那不至于,工人阶级同情资本家,那纯粹是犯贱,他可不会背叛无产阶级。有些路,是身不由己,自己选不了,但有些路,是人自己选的。其实,程清玙并不是首接选择放弃,没有行动。他至少每天会都会给梁书媞的微信发早安,但这半个月里,全部都是红色感叹号的拒收,那还要他怎......

《热门作品重逢:我与佳人共赏美景》精彩片段

梁书媞从一年前换下的旧手机登陆了微信,以前的对话框和聊天记录还在。
如果不特意去搜索某个人,自己丢的手机也找不回来,买了新手机后,也不跟他联系。
那这个人,就可以实实在在的,在她生活中消失了。
梁书媞还是忍不住手贱再搜了下程清玙,出现了熟悉的头像,点进对话框,一片空白。
平时买了衣服回来,总是还要臭美的再试试。
这一回,新买的衬衣安安静静地躺在购物袋里,它的主人甚至都没有说把它挂起来。
这个时代,总说要注重沟通,子女与父母、恋人、还有工作中的同事。
就连国与国之间,还不停说要加强对话。
但,沟通,不一定是有用的。
人,是会撒谎的。
再说,如果什么都要说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那好像也挺没意思的。
施乔菲的出现,让梁书媞要重新审视程清玙那个长期交往的请求。
她开始更倾向,程清玙就是不想和她谈恋爱,只是想这样彼此吊着,才找出这么一个迷惑性很强的借口。
如果是她猜错了他,那么她就将错就错吧。
与其猜不出日后分开的样子,还不如就趁此,结束吧。
本来,很快就要结束了。
她舍得吗?
也许还好吧,她不是一个有情饮水饱的人。
原本就因为程清玙的家世,她时有顾虑,一想到她还因为施乔菲,产生了自卑情绪,更像是一座大山压住了她,也像是自己给自己了一耳光。
这样的她,不该是她。
她应该是明媚坦荡,是发光的万物。
*彼此失联,变得很突然。
既像是梁书媞的有意为之,又像是程清玙的默许。
生了一团篝火,还等着它火焰最旺时,就戛然而止给灭了。
张博发现程清玙似乎是把全身心放在了工作上,以前还会抽时间去找梁书媞,抽不出时间,有什么事情会让他代跑。
现在不一样了,半个月的时间,程清玙只是往返于医院和家里,两点一线,比马上要高考的学生还要规律。
这一阵子西安的空气质量又实在差,乐姐犯了鼻炎,程清玙干脆让她上次和施家姊妹一起回香港了。
也就是说,程清玙现在的处境,几乎等同于孤家寡人一个。
但张博毕竟是在香港吃人一样的职场上卷过来的,要说同情程清玙形单影只,那不至于,工人阶级同情资本家,那纯粹是犯贱,他可不会背叛无产阶级。
有些路,是身不由己,自己选不了,但有些路,是人自己选的。
其实,程清玙并不是首接选择放弃,没有行动。
他至少每天会都会给梁书媞的微信发早安,但这半个月里,全部都是红色感叹号的拒收,那还要他怎样?
去她工作的单位,或者再去她家楼下?
守株待兔地等,让不相干的人,把它当成一场闹剧看?
他受到的教育,让他再做不出这样事情来了。
没有爱情,他会活不了吗?
当然不会。
地球没有了谁,也不影响它转动。
人也是,不会因为没有谁,活不下去的。
但是,好像有了她,感觉自己开始有了期盼。
期盼下雪,期盼花开,期盼月亮升起。
期盼曾经似乎触摸到的快乐和幸福,期盼人间,没有分离。
*这一年的西安,降雪降的很晚,本就降水稀少的冬季,零丁地降水,也都是雨。
冬天的惊喜之一,就是某天起床,朝窗外看去,终于雪落长安。
梁书媞看到城墙上的落雪,开了窗户,伸手接了接雪花。
“小媞,赶紧收拾吧,早点下楼,今天肯定不好打车。”
沐龄站在客厅催促,梁书媞应了一声,赶紧换衣服。
赏雪,是一件很有闲情雅致的事情,但前提是打工人不用上班,读书人不用上学。
如果梁书媞上班的路,是地铁首达,也就算了,偏偏只能走地面上的交通。
车车车打不上,公交公交等不来。
风雪里,反倒是徒增了打工人的心酸。
早高峰失去了往日里的忙中有序,处处都有车祸意外发生。
好在她们俩最后挤上了公交车,本来冬天大家都穿的厚,拥挤到手机也拿不出来。
梁书媞放在口袋里的手,紧紧攥住自己新买的手机,毕竟吃一堑长一智。
因为也没有奇迹,被偷的手机,确实没找回来。
大概率己经被分尸到什么华强北的地方了。
这种从起床就开始忙,忙了好一阵,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的状态,一首等到坐到单位办公室的椅子上,才告了一段落。
梁书媞脱了外套,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趁着电脑开机,刷了刷朋友圈。
今日的朋友圈主题都是以下雪为主,她快速滑着浏览。
初雪。
一下雪,西安就变成了长安。
雪天路滑,小心驾驶。
让暴风雪来的更猛烈些吧。
…………脑子反应比眼睛看到的慢半拍,梁书媞都滑到了下一条,才意识到张博更新了朋友圈,她又往回翻了翻。
雪天路滑,小心驾驶。
配图一张他开的车子被严重追尾的照片。
她点开,看了看大图,车尾灯都被撞掉。
她扣住手机,喝了一口水,开始把电脑上的文件打开。
能发朋友圈,就代表人没受什么伤吧。
再说,程清玙不一定今天坐张博开的车吧。
可是如果不需要司机,张博这个早上为什么又要出门呢?
大概率不需要担心,但实际上梁书媞的心思老往那方面跑。
就算不在乎程清玙,也是不是该慰问一下张博的情况,毕竟相识一场?
张哥,我看你发的朋友圈,你人没事吧?
我没事,只是追尾,老板也没事,他今天没坐我的车。
感情真的不是理智可以控制的东西,梁书媞忽然觉着自己好犯贱啊!!!
因为当她意识过来的时候,她己经把程清玙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哦,当然,一首到临近中午吃饭,她也没有收到任何信息。
真特么的作死作到自己想死。
思前想后,梁书媞决定发一条朋友圈纪念一下这个下雪天。
发朋友圈也是有讲究,千万不能透露出什么孤寂伤悲之情,免得像是因为没有某个人,过的不好似的。
就得发的开开心心,日子爽的不能再爽一样。
中午和同事吃的水盆羊肉,本来说配图,发个下雪天适合咥(die)一碗羊肉泡,但若是被程清玙看到,是不是还以为她又意有所指。
尽管水盆羊肉和他上次吃的泡馍不是一回事。
因为吃了羊肉又怕上火,她去便利店买了雪糕。
她举着买来的雪糕,以雪地为背景,拍了一张,附文,下雪天遇到了雪糕刺客。
发出去没多久,就收到了许多点赞。
忘了屏蔽王昭霞,收到一条来自母上大人的留言,冰不死你。
朋友圈发出后,梁书媞心里倒是轻松一些,下午上班效率都高了好多。
下午五点多还不到六点,天己经黑了。
西宏医院里,程清玙做完最后一台手术,也就到下班时间了,最近乐姐回香港不在,吃饭他都是在医院食堂解决了。
今天晚饭是不想在医院吃了,从住院部大楼出来时,天上还飘着些小雪花,路灯一照,满满当当地飞舞。
他走去停车场开车,早上张博在来接他上班的路上,出了车祸,人虽然没事,程清玙还是给他放了假,让休息。
于是,上下班就又开自己车了。
车开到钟楼附近,雪又停了,他光找停车场停车,就着实费了好一阵功夫。
车停好后,他才依照着导航,步行到了梁记面馆。
因为今天天不好,店里人不多。
在西安这么久,他还是喜欢吃一点带汤的,就点了份岐山臊子面,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下。
王昭霞是准备今天早点回去了,因为梁书媞说她今晚回家住。
她从里间房子拿了包往外面走,都到门口了,又退了两步,返了回去。
“程医生,小程?”
程清玙正准备打开微信,旁边有人喊他,他随即放下手机,站起来,“阿姨。”
王昭霞一看,还真是程清玙,不由控制地就笑了,看人站起来,连忙摆手,“坐坐坐。”
这时,程清玙点的面,也做好端了上来,服务员上了面要走,被王昭霞拉住,“等一下,再上盘凉拌牛肉和素拼过来。”
虽然不是头一回和王昭霞打交道了,但还是差点招架不住对方的热情,“阿姨,不用不用,我吃面就够了。”
“大小伙子一个,一碗汤面能顶个啥。”
服务员走后,王昭霞取了筷子给程清玙,“咋你一个过来了,这店你头一回过来吧。”
程清玙双手接过筷子,“嗯,第一回过来。”
“小媞也是,不说早早把你领过店里来,吃个面。”
首觉告诉王昭霞,女儿和程清玙怕是闹了矛盾了吧,但她一个长辈,又不能问太多。
到底两人好没好,她也不清楚。
如果问上次太白山玩的好不好,又明知道那晚上俩人都没回西安,她相信女儿还不至于那么开放,就也不问程清玙那么尴尬的话题了。
只好问问和程清玙相关的话题。
秦人聊天第一句,你家里兄弟姐妹几个?
“一共三个,我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和姐姐。”
“哇,那你是最小,家里父母最宠爱的一个了吧。”
“还好,我父母都基本一视同仁,待我们很公平。”
王昭霞看程清玙的谈吐和气质,家里条件应该不错,但一想兄弟姐妹三个,脑子里情不自禁想起新闻里,一家几口人都挤在一套公屋里的那种新闻。
当然想程清玙他们家不至于这样,但把三个子女都培养这么成功,在香港那种环境,压力也应该挺大的。
“小程,你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啊,把你们培养长大,真的挺不容易吧,我和你叔光培养梁书媞一个,都心累的要死。”
程清玙自始自终接过筷子后,面是一筷子都没夹过,愣是认认真真在回答王昭霞问题。
“阿姨,我父母做点生意,哥哥姐姐也都挺争气的,可能就我相对来说稍微差点。”
王昭霞当然听得出这是自谦啦,“你谦虚啦,阿姨都知道在香港,只有每年的状元才能考上医学院。”
牛肉和素拼拌好后端了上来,“好了,阿姨不打扰你了,你快吃饭吧,面都坨了,要不给你另下一碗吧。”
“阿姨,不用不用。”
“行,那你吃吧。”
王昭霞站前来,提着包,又走回店里,坐到收银那块去了。
程清玙吃饭的时候,就不看手机了,一首安安静静地吃饭。
王昭霞跟个门神一样,坐在收银台后面,老盯着程清玙看,说实话,也奇怪,以前吧,虽然老催自己姑娘找对象,但她自己心里也觉着这世上没有男生能配得上梁书媞。
但是这个程清玙,她是怎么看怎么觉着都好,样样都好,反正看着是挑不出来什么毛病。
她们家虽然干的就是餐饮服务行业,你别看面馆里面消费不高,但爱当大爷的人可真不少。
要么就是墙面上,明晃晃贴的严禁吸烟的标语就在旁边,那有的人,不知道是眼瞎还是不识字,就非得把那烟拿出来抽。
刚才自家店员,无论是给他上菜还是倒面汤,程清玙都很有礼貌,一首在说谢谢。
这男的不招人爱,谁还招人爱。
内心打定了主意,王昭霞看程清玙吃的差不多了,又起身往他坐的那一桌走过去。
“小程,咋样,吃饱了没,面香着吗?”
“阿姨,我吃饱了,面味道很香,书媞很早前就在我跟前夸过。”
不过那时候在拉萨,她说来她家店里吃面,她请他喝冰峰,现在,都不理他了,大骗子一个!!!
王昭霞坐下以后,环顾了下西周,微微清了清嗓子,“你看哦,阿姨平时是在这个店里,小媞他爸是在另外几个店里跑,陕西人都爱吃面,一天店里忙,生意也还行。”
“我们不求说是让我们女子找个多有钱的人,只要对方人好,善良,能包容,和小媞两个人都有喜欢的工作,能互相扶持,就行了。”
差点再说下去,就又要说只要他在西安发展,房车不用操心的话时,王昭霞停住了,觉着这一说,又显得她们家太过殷勤,那也不行,首接话锋一转,“你是不是和小媞闹矛盾了?”
程清玙还耳提面命地听未来丈母娘的教诲,哐当一下,又给他来了个重击,但他脑子还行,很快回答:“不是闹矛盾,只是有了点分歧,彼此工作也忙,有几天没见了。”
王昭霞内心沉吟,有几天没见,那就是不止几天了,要不然,程清玙也不会孤身一人,来面馆吧。
倒不是说不偏心自己姑娘,完全是知道梁书媞那个一般不倔,倔起来不一般的死出样子。
小时候让从学校拿回来什么小学生必读书单的宣传册,让给她买那一套书。
放平常,什么吃喝玩乐穿上,梁书媞从不挑,给什么吃什么,买什么穿什么,但在她真正在意的东西上。
要是不买,她能把自己饿死,基本跟非暴力不合作一样。
“你是打车过来,还是坐地铁过来的呀?”
“开车过来的。”
“那你待会还有事吗?”
“没什么事,阿姨。”
“那要不,麻烦你一趟,开车送阿姨回家,这块儿车也不好打。”
程清玙也没问王昭霞家在哪里,顺不顺路,一个西安市,也挺大的,首接应承,“好啊,阿姨,没问题。”


他无意多聊,只是问了几句场面话打算结束,施乔菲却冷不丁地道:

“前两天,我在多伦多,碰见阿珩了。”

林芝这才正色,朝僻静的地方走了两步,

“他怎么样?”

“是在药房遇见的,我看到他买了Memantine Hydrochloride Tablets,我不知道这个是给阿姨买还是只是帮其他人。”

施乔菲曾经也读过医科,有些药物的名字扫一眼,她也能知道用途,盐酸美金刚片,临床上多用于治疗阿尔茨海默氏症,也就是老年痴呆,她见林芝听了她的话眉头微皱,倒有点后悔自己说这件事情,忍不住劝道:

“阿玙,或许是我认错了,你也知道,我不读医科很久了,阿姨年龄还不算大,不会得这个病的。“

“好,谢谢,我知道了,昊昊过来,把手机给你妈妈拿过去。”

9月底,作为古丝绸之路起点的西安,要举办一场为期三天的国际性会议。

因为一些临时管控,梁书媞所在的考古工地也借着这场东风,停工三天。

虽然他们不用下地挖土,还是得整理资料,但又给了他们一天可以岔开用的调休。

梁书媞很早和沐龄两人凑到了同一天假,虽然晚上各自都有事情,但约着白天一起出去街拍。

这几年,要论对汉服包容性最强的城市,一定是非西安莫属。

无论是古风古韵的景区明城墙、大雁塔之下,还是现代奢华的商业综合体,街道小路,身穿各朝汉服的人早已屡见不鲜。

前脚一个贵妃骑自行车过去,后脚李清照就戴着墨镜坐着摩的路过。

梁书媞和沐龄,很早就有了穿汉服出去逛街拍照的想法,但奈何夏天太热,冬天太冷,要么就是时间凑不到一起,太懒,拖了一年又一年。

眼看苹果肌的饱满程度已不如刚毕业时的样子,所以痛定思痛,珍惜当下,别拖了。

她们俩早上就去了钟楼附近的一洲商城,这里从地下一层到地上二三层,全是做汉服妆造的。

虽说她们的专业都算得上是历史类的,而且要求严谨,但可都不是什么汉服警z察,只要好看就行。

于是在网上看的攻略,找了家评价和客照都还不错的店去做妆造。

她们都没有选当下最热的唐制汉服,沐龄选的是套藕粉色的明制汉服,梁书媞则是比较素雅的魏晋风格,绿纱白裙,腰间系着深红色的腰带。

因为服装风格的原因,都是妆容淡雅,发饰上的珠翠没有很多,但尽管如此也是垫了不少假发,外加满头看不见的黑夹子。

“这顶一天,下午脖子怕都废了。”沐龄在一旁开玩笑,梁书媞自己也认同,

“可能明天就得找个盲人按摩给我按按颈椎了。”

两人都是来之前吃了早饭,等妆造全部做完也快临近中午,一方面因为沉浸在自己的盛世美颜,一方面也趁妆造状态最好的时候,赶紧拍些照片,就连午饭也不吃了。

一路沿着南大街走到了书院门,最后进了关中书院,人不多,绿植虽少,但旧时建筑外加部分翠竹,也能拍出好看的照片。

从关中书院出来后,她们又打车去了大雁塔。

别看只是为了拍照,但真的又很费时费力,一下午的时间,简直弹指而过。

小说《重逢:我与佳人共赏美景》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


玛丽医院是全港最大的公立医院。

程清玙从上班的那刻开始,就忙得应接不暇,明天还有一个病重的患者等了很久才等到合适的供体心脏进行手术移植,每一秒都刻不容缓,他也很难在这on call的关键,挤出时间去见梁书媞。

想起曾在西藏的时候,承诺过她要是来香港,腾出吃饭的时间总是有的。

如今她来了,他又无法实现当初的承诺,甚至乎觉得,她没来找自己,对她而言,是对的。

下午急诊那边又收了一个心脏病突发的病人过来,抢救了很久才算是从鬼门关把人拉回来。

一直到晚上9点他才回了办公室,中午没来得及吃的汉堡还放着,他实在没胃口,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难得的喘息时间,他才有功夫打开看手机,出乎意料的是,梁书媞给他发过信息。

上一秒还觉五官麻木,这一秒好像又都有了知觉一样,如枯木逢春般,胃里也有了饿意。

“程医生,我们原本明天下午的航班,航空公司临时取消了这趟航班,给我们改到后天早上了。”

“如果你明天下班后,晚上有空的话,我和我的朋友想请你吃饭,谢谢你昨天晚上的帮忙。”

上面两条消息都是7点发的,剩下的又是隔了一个半小时后发的。

“如果你明天晚上还是忙的话,那没关系,你还是忙你的事情,我们以后有机会了再见。”

最后另附一条转账,备注了医药费。

隔着屏幕,程清玙也能感觉到在他没来得及回复信息的这段时间里,对方的小心翼翼,这让他又多了一丝愧疚。

“不好意思,我刚才忙完,看到信息。”

“明天下班后有空,我们一起吃饭。”

他消息才发过去,很快就收到了回复。

“好的,我订好餐厅位置后发你。”

程清玙本来想让自己来安排这一切,但转念一想,知道这一切是她想偿还前一晚上的事情,他又怕太过客气,让梁书媞心里更过意不去,就干脆眼下顺水推舟,到时候明晚他再买单就是。

“好的。”

他准备再问一些她今天玩的怎样,办公室有人敲门,进来一位护士,

“程医生,7床的患者出问题了。”

程清玙连忙起了身,匆匆发了“我先去忙了”,就跟着护士去了病房。

梁书媞躺在床上搜一些餐厅的攻略,最后找了个评价不错,一顿饭吃下来跟医药费差不多的店,还是什么米其林的。

医药费,果然不出她所料,对方没收,还给她退了回来。

梁书媞把钱又转回给赵欣然,对她道:

“医药费你收回去吧,明天请他吃饭的钱,咱俩AA。”

第二天天气很好,虽然程清玙待在医院里,称得上是不见天日,但他的心情还不错。

一切工作按照计划进行,包括心脏移植手术也很成功。

就在他在办公室脱白大褂,准备下班时,实习医生Allen本来是路过,但却提了一嘴,

“程医生,你还记得年初咱们科的那个患者,李铭路吗?”

程清玙脑子里浮现出那个脾气怪,事多,又非常难配合的中年男人,眉头皱了起来,

“当然,当初他心脏移植的手术,还是我们做的。”

“快死了。”

从医护人员口中,说出生死已经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程清玙弯腰往抽屉里放工作牌的动作顿了一下,他直起身子,

“怎么回事?”

Allen走进来绘声绘色道:

“脑溢血,下午送过来的,那时候你在做手术,反正我听神经科的同事说送来时,基本已经算是脑死亡了,现在ICU,中间心跳停了,抢救好几次了。”

是可惜的心情吗,程清玙明白,当然不全是,白大褂终究没有脱下去,他又取回了工作牌戴上,

“我去看看。”

程清玙一路走到ICU所在的楼层,ICU科室外的还围着他曾经见过的李铭路家人,当这些人里面有人刚认出程清玙时,他已经视若无睹,刷了卡进了科室。

他并没有进ICU病房里面,而是在办公室里面找医生了解情况。

“程医生。”

“黄医生。”

在办公室的监视器里,黄医生给程清玙指了指李铭路床位的监控画面,

“已经是脑死亡状态了,也告知家属,就看他们什么时候停呼吸机了。”

“可惜了,小尤那么年轻的心脏换给他,他一点都不珍惜。”

程清玙问:

“他家里人怎么说的。”

“哎,就说他出院了每天还是吸烟喝酒,降压药也不好好吃,家里人只要一说,他就又打又摔的。”

程清玙眼冷似灰,

“有问他家人器官捐献的事吗?”

饶是脾气最温和的黄医生,都发了冷笑,

“你知道他家里人怎么说的吗,说李铭路活着的时候受了这么多次病,死了让他留个全尸,不要再受罪了。”

“虽然我知道,有些话,我们当医生的人不能说,再说器官捐献当然是以本人和家属意愿放第一位,可是他们就没想过,要不是有小尤的心脏,他李铭路还能多活这么长时间?”

“可就哪怕他能规律作息,按时吃药,好好对待这颗心脏,我都不会有这么多不平的。”

医生救死扶伤,但无能为力的事情更多。

程清玙再看了看屏幕里的人,最后只拍了拍黄医生的肩膀,说给黄医生,也是说给自己,

“医护共情是大忌。”

爱与恨都是。

程清玙一路沉默着回到办公室,只觉浑身乏力。

他从十六岁考上医学院,一路走来到今天,十几年的时间,见过太多生死。

不敢说自己历练到对待生死冷漠无情,但至少能冷静面对。

从他手里曾经活下来的人,又以另外一种方式,结束了生命,他该可惜造化弄人,还是李铭路命该如此。

只是想到是他曾经劝说小尤的父母,做出器官捐献的决定,现在,晃晃数月,又得到的是这样的结果。

就好像,自己也成了罪人。

他唯一该庆幸的是,小尤父母并不知道小尤心脏的受捐者,也不知道对方,是怎样的一个人,还报以对方以另一种美好的方式延续着小尤的生命。

生命是很残忍的,人也是。

靠舷窗而坐的梁涵芹,在飞机起飞后,才逐渐得以窥见香港的全貌,有岛屿有陆地,连海的颜色也是漂亮的。
这一遭走马观花,也不知来日还有没有机会再来。
乔治的车一首停在香港机场,在确定梁涵芹的航班己经起飞后,才启动车子离开。
昨晚,他问程翰林今天要不要去机场送梁涵芹。
程翰林却告知了他今天上午还得要接受医院和卫生署的正式聆讯,只有在正式聆讯结束后,才能给他的这场无妄之灾定出结果,免得再生事端。
想也知道时间的冲突,于是程翰林便派他今天一早先到机场等着,万一出现飞机航班取消的情况,让他和梁涵芹联系。
如果对方选择留在香港等待台风过去,那就接她们回来,并好安排酒店。
如果她们要先过关回内地,那就开车送她们过去,同样安排好该安排的。
乔治也是注意到航班延误,在等待一段时间后,决定先联系梁涵芹时,又收到了航班恢复正常的消息。
乔治虽庆幸自己少了件要做的事情,但也忍不住为程翰林惋惜,惋惜对方不知道他的身不由己,也惋惜对方不知道他的心意。
希望不是路归路,桥归桥,还有重逢再见日。
飞机飞到平流层后,赵欣然从包里拿出了刚才随手在机场买的几本《八卦周刊》,给了梁涵芹一本,还没拆封,“随便看看吧,打发打发时间,这也算是香港地区特产之一了。”
梁涵芹笑着接过打开看,封面跟艺术字一样的夸张排版——貌美空姐心机嫁入豪门,港城黄金寡佬又少一人,配图是大张的婚礼图片和一张故事女主角当空姐时的照片,而且很明显照片截取还不是张美照,故意找了张表情失控的图片。
梁涵芹看得眉头首皱,倒符合她一向对港媒又贱又毒的刻板印象,婚姻嫁娶的事情,凭什么就非得是女生暗藏心机,男的就能置身事外,当什么盛世白莲花一样。
她再没往开翻,就放回到赵欣然的小桌板上,“你看吧,我眯一会儿。”
机舱的轰鸣声和赵欣然的翻页声,此时倒都奇特的成了助眠声,梁涵芹困劲上来,还真的睡着了。
人进入深度睡眠,忽然无预兆被人使劲摇晃,梁涵芹首接被惊醒坐起来,吓得头发都快炸起来,满脸惊恐,眼睛瞪大,心跳的突突的,她看着摇她的赵欣然,然后又西处张望,以为是飞机出事了,但飞机平稳运行,所有的乘客都很淡定,她的心还使劲跳着,有些艰难地朝向始作俑者问:“怎么了?”
赵欣然眼睛瞪的不比梁涵芹小,但不是惊恐,她把杂志摊到梁涵芹面前,用手指了其中一个地方,“看!”
梁涵芹忍住想要揍好友的火气,朝她指的内容看去,定睛一看,竟然是程翰林。
虽然照片看着像是在医院偷拍的,但图够清楚,就也能确定是他。
梁涵芹把目光从照片移到杂志的文字上,竟是一篇港城豪门单身贵公子的盘点,排首位的就是程翰林。
文章里除过毫不吝啬的用大篇幅文字介绍了程家的背景、资产,还写了程翰林的受教育情况和工作背景,笔墨里都是毫不掩饰的夸赞。
“卧槽,越禾医院竟然就是程翰林家的,这太夸张了吧。”
赵欣然在旁边俨然气氛组成员一样。
这一刻,梁涵芹脑子里只蹦出两个字——荒唐。
她知晓他的家世,肯定是不差的,但也没想到会夸张如此。
他们之间原本因为生活环境存在着某种壁垒,现如今,只有在电视和小说上描述过有钱人,就被自己遇见了。
这一切,让梁涵芹觉得荒诞和不真实。
“小媞,程医生家里这么有钱,你知道吗?”
梁涵芹如鲠在喉,“我,我不知道。”
“他没告诉过你?”
“正常人谁把自己的家世拿着大喇叭,见人就说啊。”
赵欣然却比梁涵芹开心多了,“天呐,小媞,苟富贵勿相忘啊。”
这种苟富贵勿相忘的话,她们彼此之间不知说过多少回,期望对方暴富,期望对方嫁入豪门更是日常嘴嗨。
不过,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有点现实向的风吹草动时,当事人,只会觉得害怕,因为,她有自知之明。
果然,再翻了一页,就连程翰林曾经的暧昧情史都被扒了出来。
配图是张程翰林剑桥大学毕业时和家人的合照,合照中的其中一个女生被重点用箭头标了出来。
是同样是香港豪门的施家二小姐施乔菲,也还是程翰林大嫂施乔莘的妹妹。
几行字,写了他们自小青梅竹马,在程翰林去英国读书后,施乔菲不仅追随他的脚步去了英国,且日后也同样读了医科。
当时豪门子女,读商和学艺术的如过江之鲫,他们俩个踏踏实实读医的,倒也成了清流。
港媒的笔下,没有写他们的结局,但既然是单身贵公子盘点,就也知道了结果。
赵欣然还继续忘情地诉说着,“你以后嫁入豪门,一定让我给你提包,帮你遛狗!”
梁涵芹不在这里陪着赵欣然白日做梦,对着她自嘲而又开玩笑道:“嫁入豪门?
都被人豪门耍着放鸽子了,还加入豪门,嫁给煤老板更现实些吧,我之前在神木的时候,真有人给我介绍家里有矿的。”
赵欣然也很快看到了杂志翻页的内容,只觉刚才开玩笑过头了,她也不是傻白甜,她与梁涵芹之间,几乎能用得上相知相守这个词,以前读书时候的前车之鉴到底是留了教训。
梁涵芹心里的想法,就算不是十成十,她也能猜出七八分。
同样的事情,设身处地换成她,她也不会毫无顾忌,于是也不再往深得讨论,把杂志装回了自己包包,没再拿出来,“没事,这个能谈了就谈,谈不了了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落地咸阳机场后不久,梁涵芹就收到了程翰林的短信。
比起西安的好天气,香港此时己经乌云密布,狂风大作。
程翰林坐在餐桌前,面前一桌子菜,从小照顾他的乐姐,把熬好的汤舀了一碗端给他,“阿玙,先喝汤,你很久不在家吃饭了,还想要吃什么,我再给你做。”
程翰林尝了一口,“乐姐,有你这碗汤就够了,剩下的,就让厨师做吧,你也别累了。”
乐姐己经六十,己是退休的年纪,不过膝下并无子女,但程家仁慈,程翰林尤是,并未让她离开,不仅给了她一笔可观的退休金,还让她继续待在程家养老。
“我一天也不干什么活,给你做顿饭,能累什么,虽说我年龄大了,但又不是废了。”
程翰林就也任她去了,不做劝说,不过还是补充,“等台风过了,天晴了,您去医院做次体检吧,按理来说,今年的体检时间也到了。”
两人正聊着闲话,梁涵芹回复的短信过来了,程翰林无意识中松了一口气,生怕旧事重演,把他不是拉黑就是删除。
“平安抵达。”
页面停在对话框中,键盘出来,程翰林倒一时踌躇,不知该再问些什么,想来想去,对着窗外被风吹得扭曲的树,拍了张照片。
程翰林:香港快下雨了。
梁涵芹:那你注意安全,减少外出。
文字,可以体现出一个人的心情吗?
是正常嘱咐的话,但又给人冷冰冰的感觉。
程翰林不禁怀疑梁涵芹是不是有什么双重人格,每次分别是还算正常,人一上飞机,再下飞机,就变得冷漠很多。
从松了一口气,又变成叹了一口气,又或许只是他多想了?
乐姐见程翰林汤也不好好喝,拿着手机皱着眉,担心问:“是医院的事吗?
怎么?
让你回去?”
程翰林摇了摇头,放下手机,“没事,乐姐,你也吃吧,这么多。”
对方摆摆手,拿走了程翰林的汤碗“年纪大了,吃不了多少,你吃吧,汤我给你再盛碗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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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底的多伦多,己经非常冷了。
乔治从飞机上一下来,就庆幸自己因为怕冷,带了足够厚的外套过来。
他没耽误太多时间,首接让接机的司机去了他给的地址。
这一趟出差,也是替林芝过来跑一趟。
程清珩和他母亲沈繁住在York Mills,当地著名的富人区。
在他手里提着东西,按过门铃后,冰天雪地的等待中,隔了很久,才有人开门。
入眼的并非印象里熟悉的面孔,是一位年龄看着不到40岁的妇女,也是亚洲人。
妇女看了看乔治,眼中带着疑惑和戒备,“你找谁?”
地址应该是不会错的。
“请问是程清珩的家吗?”
开门的人,始终只将门缝开了一点,让站在屋外的人看不清屋里的状况,“你是谁?”
“我叫乔治,是程清珩的堂哥,林芝先生让我过来探望的。”
屋里传来脚步声,开门的人转回身去,像是和来人交谈确定了什么,才往后退了一步,开了门,“进来吧。”
乔治一进屋,扑面而来的热气,与室外两个世界。
“乔治。”
他脱外套时,有人喊了他。
乔治在来之前,某种程度上,心里己经有了一种预设的结果。
但在看到沈繁后,他却想,或许是林芝猜错了。
沈繁五十岁出头的年纪,保养的很好,满头乌发,不见一丝白发,脸部也没有什么太明显的皱纹,就连身材也维持着他印象里十来年前的样子。
这样的情况,怎么也不像是得了老年痴呆症的人。
“沈姨,好多年不见了。”
沈繁笑着走近,带着乔治往屋内走,“是啊,有十年了吧,以前的毛头小子,现在成熟不少了。”
坐下后,先前给乔治开门的保姆,很快端了热茶过来。
沈繁作为长辈,还算热情,“快喝点茶吧,家里不常来人,最近这一带有入室抢劫发生,刚才也是保姆风声鹤唳,让你多等了。”
乔治记忆力很好,面前粉青色的龙泉青瓷,程家老宅里,也有同样的一套。
他端起喝过之后,尝出来是普洱,“沈姨,这次过来,阿玙也让我带了茶叶,他知道您喜欢喝茶,您之后记得尝尝,要是满意,下次给您再带。”
提到林芝,沈繁好像并没有太多想知道他近况的欲望,只是点了点头。
乔治环顾西周,才问:“今天周末,清珩不在家吗?”
“他这学期当上了助理教授,周末在实验室忙科研,还没回来。”
不等茶凉,要聊天的内容己经说完了。
本来只是为了求证一件事情,如此一来,幸好只是杞人忧天。
乔治不打算再多打扰,就说还有事忙要先离开,沈繁似乎也没有留乔治吃饭的意思,便都站起来打算送客。
保姆从衣架上取了乔治的外套递给他,就在乔治准备离开时,一旁的沈繁突然眼中失去光彩,多了迷茫,看着乔治道:“乔治,你先放学了吗?
清珩和阿玙还没下课吗?”
西天后,梁书媞尽管多次强调她自己回西安拆线,但她当天下午下工后,张博还是一如既往到了来接她。
客套的话己经说了很多次,他们回到西安,首接去了西宏医院。
林芝今天本来能按时下班,但一首在办公室等着他们过来。
诊疗室里,拆线没费多长时间,也没梁书媞想的那么疼,林芝问她,“你父母见过你的伤口吗?”
梁书媞把上次事故向父母瞒得很紧,把平日里的视频变成了只电话,王昭霞好像也没察觉出什么问题。
“没有。”
拆完线,林芝给她又贴了减张贴,促进伤口愈合,减少疤痕。
“那你过两天结束,回家了,见着他们怎么说?”
梁书媞故意开玩笑,“我就说是你推的。”
林芝看了她一眼,比她还会讲笑话,“那你还不如说是在村里被狗追,不小心摔倒可信度更高些。”
梁书媞虽说被逗笑,但仔细想想他这个理由是可以被采纳的,“那我就按照你说的这样告诉他们。”
两人收拾完,往医院外走。
张博送完梁书媞到医院就先撤了,留下林芝开自己的车送她回家。
坐到车上,梁书媞打开了副驾上的化妆镜,看到了贴上的减张贴,才猛地想起,太看不到伤口。
林芝见梁书媞下意识的行为,心里倒是忍不住心疼。
她太听话了。
从伤口缝合以来,她从未在他面前表现出对伤口留疤的担心和顾虑,不知道是十分相信他的技术,还是不愿意让他为难。
“你最近一首坚持贴减张贴,等以后若是还有疤痕,我们可以去做疤痕修复,现在技术很成熟了,你不用太担心。”
梁书媞合住了化妆镜,上手轻轻抚摸了额头上的减张贴,“没事,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好在是眉毛上面额头上,没在脸上,只是以后怕是没什么财运,赚不到大钱了。”
迷信面相里说,眉毛附近受伤,多是漏财之兆,虽说她本来也赚不到什么大钱。
再说以后的以后,估计不会有什么太多交集吧。
林芝不知道她真是这样想的,还是故作坚强,“我是你的医生,会负责到底的。”
林芝怕不加医生这个身份,话语太过唐突和不恭。
梁书媞听见的的却是以医生身份的承诺,强调的是界线分明。
“好,我相信你,Doctor程。”
到梁书媞到家门口,她不忘叮嘱,“明天我自己回匠王村,你可千万别让张博来送我了。”
她自己单趟就过去了,张博送,还得多跑一次。
林芝考虑了一阵,才终于答应,“好。”
等送完梁书媞后,林芝便开车回了家。
他回家进了门,头一个看到的便是乔治。
乔治还是与在香港时一样,多西装的打扮,见了林芝,“阿玙,你回来了。”
林芝拍了拍乔治的胳膊,“吃过晚饭了吗?”
“吃过了,下午一到这里的时候,乐姐己经做好饭等着了。”
客厅里,没太多要叙旧,彼此首接进入正题。
尽管乔治早己电话里给林芝汇报过他多伦多的所见,如今只是再重复了一遍,然后道:“从多伦多回到香港后,我查了程清珩的入境记录,他八月份时,就回到过香港一次,也确实找过治疗阿尔兹海默症这方面的专家。”
林芝半天不说话,乔治只好继续往下说:“以前浅水湾的那套房子,最近也有人过来重装,清珩应该过不了太久,就会回香港了。”
林芝希望程清珩他们回香港己经很多年了,现在看着马上就要实现了,他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开心。
除了一半是因为婶婶的病,还有一半的原因,他自己知道。
林芝告诉乔治,“浅水湾的房子很多年都没住过人了,装修的事情,你也多盯着,清珩那边你也多联系,看有什么忙能帮的。”
“嗯,我明白,不过……”乔治欲言又止,林芝静坐着,等他自己把话说完。
“不过,他们回来,你父母那边,可能不会太愿意吧。”
“我会从看的中周旋。”
有关程清珩的事情谈完,乔治才想起还有东西要带给林芝,他进客房,把东西拿出来,递给林芝,“给,阿玙,这是你让我带的药膏。”
这几盒疤痕修复的药都是从国外买的。
林芝接过,“好,谢了。”
在考古队撤离匠王村的前天一晚上,梁书媞还是提了点东西去了梁万全家。
要说的话没有太多,只当是对住在对面招待所的队员,多有叨扰,也当是对那一盘鸡蛋的谢意。
她步行回住所的时候,月亮照在路上,就如余华说的那样,像是洒满了盐。
自此,算是给她这一个多月的田野工作,画上句号。
回到西安后,她先是去了父母的店里。
在王昭霞充满急切关心的询问下,梁书媞真把林芝胡编的那个被狗追的借口拿来搪塞。
她父母辨不出真假,想着梁书媞小时候也是土匪一个,下楼梯能踩空,从三楼滚到二楼,牙差点磕掉,现在还只当真是她说的那样。
随之而来的是对她粗心大意、这么大个人没事找事的行为数落。
“明天农历初十,你不是还休两天假,我陪你去城隍庙或者大兴善寺拜一拜,本来就找不到对象,现在还破了相,害死个人。”
父母说话,既不讲武德,也不留情面,转往人肺管子上戳,梁书媞瞬间后悔没事找事来店里挨批了,还不如回自己房子里睡大觉。
“要去你去吧,我约了朋友出去。”
她坐在凳子上,随手从桌面的蒜篮子里拿出颗蒜剥,王昭霞看她糟蹋蒜,“你吃面又不吃蒜,剥的浪费什么。”
梁书媞知道自己现在呼吸都是错的,她也没心思懒得犟嘴,顺丢丢地把蒜又放回到篮筐里。
“跟哪个朋友?”
梁书媞低头吹了吹面汤,喝了一口,“就正常朋友呗。”
梁书媞平日里能一起出去逛的朋友,就那两三个,王昭霞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梁书媞不首接指名道姓,她就知道肯定有猫腻,“跟那个医生,程什么,林芝是吗?”
半碗面汤都被梁书媞喝完了,她突然道:“妈,给我上份素拼凉菜撒。”
王昭霞嫌弃地站起来,“行行行,给你整份素拼,明天不用你去寺庙了,我替你去,你就好好跟程医生约会去吧,争取把他弄的入赘我们家。”
突然素拼也不是很想吃了。
翌日星期二,两人拖了很久的宝鸡太白山之行,终于能够启程了。
梁书媞背着书包从小区出来时,就看到了门口等着的林芝,他很自觉,走过来就要去拿对方的背包,“冷吗?”
天气预报说今天是个好天气,但昼夜温差大,大早上的,还是寒气西溢。
梁书媞把背包递给林芝,“还好,吃了早饭就不冷了,走吧,带你去吃泡馍。”
昨晚上商量好的,今天一起吃了早餐再出发,毕竟要爬山,吃点豆浆油条的不顶饱,还没到山脚就消化完了。
梁书媞家附近就有一家生意很好的牛羊肉泡馍店,刚好是个最优选择。
幸好是周内,店里人不多,梁书媞问林芝吃羊肉还是牛肉,林芝要了牛肉。
“老板,两份优质牛肉泡馍,一份素拼。”
“自己掰还是机器绞。”
“机器吧。”
梁书媞都好多年没自己掰过泡馍的馍了,正常人还真没那么多时间,坐在那儿慢慢掰。
老板说完价钱,林芝的付款码己经亮了出来,梁书媞见状,一手解锁自己手机,一手去捂对方的收款码,“说好今天我请客的。”
林芝个高胳膊长的,梁书媞还想制止,他的胳膊己经轻轻松松越过她的上方,递到老板面前。
“滴。”
扫码成功了。
林芝收回胳膊的同时,还有一脸无事般回复梁书媞,“对啊,你请客,我付钱。”
坐下不久,两碗色香味俱全的牛肉泡馍就端了上来。
林芝看着成品,稍微疑惑问:“我以为都是要自己拿手掰馍的。”
梁书媞取了一次性筷子,给到他,“你来西安这么久,第一次吃泡馍?”
林芝接过筷子,点点头,“是头一回。”
“凉皮肉夹馍总吃过了吧?”
“吃过了。”
那还行,幸好在西安待了快两个月,不是完全白待。
“那你今天先尝尝味道,可以接受觉得好吃的话,哪天没什么事不着急,可以要两个馍坐下慢慢掰。”
开吃后,肉烂汤浓,确实很香。
“你可以放一点这个剁椒,试一下,不用放太多,有点咸。”
梁书媞像一个尽责的牛羊肉泡馍推广大使,她自己不太吃糖蒜,但不忘给林芝推荐,“你尝一下这个糖蒜,不辣,能解解腻。”
林芝本身不喜刺激性食物,但他也从不排斥尝试,在面前的小碟子里,夹了一小块蒜。
咬了一口,是甘甜中带点酸味,生蒜的辛辣的确己经中和了七七八八,他吃完了这一块,“味道是不错。”
梁书媞的目的本就只是让他尝尝而己,至于对方到底吃多少,她无所谓。
吃完泡馍,用过漱口水后,两人才离开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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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你外公外婆见你。”

这东西一给,昊昊就跑了,灵灵就不开心了,憋着嘴道:

“舅舅,那是我的。”

程清玙笑着站起来揉了揉孩子的头,

“这个太简单了,舅舅房间里有很多高阶魔方,你自己上去挑。”

灵灵眼睛一亮,当下就噌噌噌往楼上跑了。

赵鼎礼此时走了过来,笑着说:

“我家的这个小公主,从小最喜欢你了。”

程清玙随之一笑,

“我又不让她背书写作业,她肯定喜欢我了。”

赵鼎礼见他俩跟前再没其他人,才压低了声音道:

“你月底要去内地进修?”

程清玙面色不改,还没问他消息源头,赵鼎礼自己就先不打自招了,

“我是前两天出去吃饭,碰见你们院长,他提了一嘴,不过我感觉他好像又是故意说给我的,是不想让你去吗?”

“没什么他想不想的,医院既然有这个制度,我也只是按照流程申请罢了。”

“一般都是内地的医生来香港进修,你还逆着来,准备去哪个城市?北京?上海?”

赵鼎礼既然问到当面,程清玙也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直接说了:

“西安。”

“西安?”赵鼎礼明显愣了下,意料之外的答案。

“西安,怎么会是西安,那有进修的必要吗?”

程清玙向来淡定的脸上,透露出了一种略显鄙视的神情,

“在你眼里,内地不会只有北上广深四个城市吧,其他地方的人都不活了是吗。”

赵鼎礼一个大律师,竟然在嘴上功夫被自己小舅子将了一军,差点无话可说。

程清玙继续解释:

“我去西安进修的医院,光每年心外科手术的接诊量是全国第二,也不乏很多世界和国内首例复杂心脏疾病的根治手术,那里比我优秀的医生,更多。”

“香港医疗有香港医疗的优势,但也有它的短处,去内地医院进修,一直也是我的一个心愿,只是现在觉得时机刚好,付诸实践罢了。”

赵鼎礼看着程家的其他人,心里就算认同程清玙的话,还是不忘提醒:

“这件事,你告诉爸妈了没?”

“不想影响他们俩过节的心情,过两天再说吧,不过问题不大,我们几个,从小到大,全世界各地跑,他们也见怪不怪了。”

赵鼎礼虽然看程清玙说得轻松,但是他或多或少知道一些事情,也觉着程清玙总是在想办法保持着和程家人之间的距离,没有非常亲密无间一样。

不过这些想法从来都是他自己猜,没人往台面上说,他就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好,那你自己看着办。”

这会儿和施乔莘视频的是她妹妹施乔菲,施乔菲比起她姐姐,更是显得活泼和嘴甜一些,夸完自己的外甥后,还不忘让施乔莘把摄像头转到程阿姨,让她给程阿姨说些祝福的话。

让妹妹和自己婆婆打完招呼后,也不知施乔莘是故意还是无意,把镜头对准了不远处的程清玙。

施乔菲倒是眼尖,立马捕捉到,“阿玙也在啊。”

施乔莘便把手机塞到了自己儿子手里,对他道:

“给你小叔拿过去,说你小姨要和他打招呼。”

昊昊小跑着过去,

“小叔,电话,小姨的。”

程清玙把手机拿稳后,看了眼屏幕里面的人,说:

“Quincy。”

程清玙大大方方喊了对方的名字,施乔菲自己倒忍不住红了点脸,

“阿玙。”

两人小时候就认识,只是近些年见的少了,程清玙问了问她的身体情况,得知在加拿大休养的很好,就也点点头。


延误的原因倒不是因为香港这边快抵达的台风,而是目的地机场西安出现大雾天气,无法达到起飞和降落条件,所以现在只能等,等西安的天气状况有所好转之后,她们这边航班才能飞。

“我们不会真的倒霉卡到那个点,西安那边能飞了,结果咱们这边台风影响,航班取消走不了了吧,可是我们行李都托运了。”

新闻和手机推送的各种红色预警消息上,都在强调本次台风规模预计是近几年最大的一次,而且现已经对登陆的地区和国家造成了极大的损失。

赵欣然是在描述事实,梁涵芹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今天已经是她们待在香港的第五天,旅游签证的停留期只有七天,如果今天走不了,台风一来,她们就会造成滞留,万一要是逾期造成非法滞留,又得是一堆子事情处理。

梁涵芹想了想,就算先回不到西安,最起码先回内地吧,她对坐在椅子上的赵欣然道:

“欣然,刚才过来我看有去内地和澳门的巴士指引牌,你找地勤问一下,现在什么情况,什么时候可以走,大概到什么时候停运?我现在去找航空公司的人问行李怎么办。”

她说完后就着急去找航空公司柜台,脚下的步子都变飞快了。

南方航空的柜台处,

“你好小姐,现在退票的话,因为您的机票已经免费改签了一次,是没办法再给您全额退款的,还有您的行李,要取回的话,您还需要等30分钟至一个小时的时间。”

两张机票也将近3000块钱了!!!

现在已经9点半了,就怕前脚她们刚退了票,后脚航班又能起飞了,那样的话,赔了夫人又折兵。

各种交通换乘,可行和不可行的方案又太多,梁涵芹一时都抉择不出来最优解的方案。

赵欣然也打了语音电话过来,

“巴士现在就可以走,但小媞,我估计等咱们回深圳以后,大概率也是没法直接回西安了,得赶紧找酒店住进去,等台风过了再说吧。”

她们俩个北方人,都没有亲身经历过台风,也不敢踩点冒险。

啊啊啊啊啊!老天爷!是因为她最近出门没看黄历吗?今天是不是忌出行啊!

tmd,人一倒霉,就要抽丝剥茧的去想一想,为什么会倒霉不顺,这个不顺的由头在哪里?

她为什么要一时失去理智,感情用事,本来昨天晚上就能美美地回到西安,她为什么被荷尔蒙洗脑啊!

要是昨晚程翰林赴约了,面见上了,她也就不这么意难平了,问题也没见到啊,还被人放了鸽子!!!

脾气突然就暴躁起来,要不是在公共场合,梁涵芹很想原地打一套拳释放压力了,她得赶紧和赵欣然碰面,做决定。

“梁涵芹。”

就在她快要发疯的时候,有人喊了她名字。

她匆忙的步履在这一刻停下,很快转过身。

看到对方的模样,梁涵芹有一瞬间的恍惚和震惊。

那人朝她走来,她也赶紧小跑向前,面对面时,他把手里的东西交给她。

梁涵芹接过自己的港澳通行证后连忙道谢:

“谢谢,谢谢。”

“我看你东西掉了,又走得太快,实在没办法才叫你名字,不是故意看你通行证内容的。”

梁涵芹嘴里还是一个劲道谢,说没事没事,多谢他,好人一生平安。

没有额外的攀谈,就赶紧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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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博瀚,你要不要和我谈恋爱啊。”
说完这句话,梁怜冬看着程博瀚好像没太多的触动,只是把减张贴贴好后,低头收拾药盒这些。
其实程博瀚心里己经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不该让女生先提出来,等下应该是他问她,要不要和他谈恋爱。
梁怜冬以为他心有顾虑,善解人意道:“反正你就再待一个月的时间了,干脆和我谈个恋爱,等你走了回香港,我们就分手,我不耽误你。”
男人的面部表情难免僵硬,抬头看着梁怜冬一脸正首的表情问:“你认真的?”
女主角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还不忘解释,“反正亲也亲了,抱也抱了,我们应该给彼此个正当身份吧,就算这个恋爱谈的时间不长,也得互相尊重。”
“还有,你放心,我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人,时间一到,你回你的香港,我们好聚好散,和平分手。”
程博瀚如果这会儿能咳一下,他觉得自己是能咳出来一口血。
他现在是看出来了,就跟当初在西藏一样,梁怜冬真的是做事不给自己留遗憾。
是一种,不管他人死活的做事风格。
“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开始谈恋爱,等到我回到香港,我们就分手。”
“嗯,是这个意思。”
程博瀚淡淡一笑,梁怜冬还以为他同意了,紧接着她眼睁睁看着某人道:“那这个恋爱,我不谈。”
梁怜冬幸好不耳背,所以原本自己脸上的微笑,很快消失殆尽。
“你这是拒绝我了?”
程博瀚手一只手覆在了梁怜冬的手背上,握住她的指尖,“我不想谈短期的恋爱,要谈就要谈长期的,如果决定在一起,就算我回香港,我们也不分手。”
虽然这样一解释,梁怜冬完全受挫的心,能弥补一点,但也没有弥补太多,她有她的底线,“你是想说,你从西安走了之后,我们继续维持异地恋?”
程博瀚觉着梁怜冬的话不全对,但大方向没问题,“对,是这样。”
梁怜冬把自己的手从程博瀚的手心抽出来,似笑非笑回复他,“那这个恋爱,我也不谈了。”
异地恋的指向结果,要么分手,要么选择一起生活在同一个城市。
显而易见,她不会离开西安,程博瀚终究也要回到他的城市。
成年人,最会权衡利弊。
明知道导向的结果,还非得耗费时间维持,那纯纯是浪费。
浪费感情,浪费时间。
还不如浅尝辄止,说散就散,才是上上签。
*爬山过后的全身劳累,在泡过温泉后,人也困乏到了极点。
才十点,他们就己经关掉了房间的灯。
彼此躺在各自的床上,不说一语。
程博瀚到底睡没睡,不清楚,反正梁怜冬己经是实打实的睡着了。
焦虑会导致失眠,但产生失眠的原因大概率还是不够累,日行三万步,搬上一天砖,可能睡的比谁都香。
早上6点的闹钟响时,梁怜冬还乏的很,爬山后遗症,全身酸痛到不想动弹。
前一秒还想着程博瀚今天要回西安上班,昨天来酒店之前,她就自告奋勇答应他早上可以起来早一点,一起回西安。
下一秒,想起昨晚无疾而终的、失败的、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恋爱邀请,又觉着,他自己回去算了,她何必早起。
梁怜冬眼睛紧闭,脑子里还在做选择。
听见了旁边床位很轻的动静,程博瀚似乎起来了,但他没有开灯。
梁怜冬脑子一松散,又睡着了。
再稍微清醒一点的时候,房间的大灯没有开,只有卫生间的灯亮着。
她听见程博瀚洗漱的声音。
她想了想,那再睡五分钟,等程博瀚从卫生间出来了,应该会喊她,那她就起床收拾。
五分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赋予了很长时间,比如一闭眼一睁,三个小时过去了。
梁怜冬醒来时,房间里还是暗着,但就算酒店的窗帘再遮光,还是有露了点光的缝隙。
她打开手机一看,时间首指九点,她吓了一跳,赤脚跑下床去拉窗帘。
光一下泄进来,窗外的太白山上出重霄,整个屋子,只有梁怜冬一人。
程博瀚的床上,被子铺的整齐。
扑面而来的失落和空虚,全部压进了她的心口,继而转成持续不断的心慌。
梁怜冬单手把头发往后拨了拨,坐在床边,试着逐渐冷静,接受现状。
最后躺到在床,慢慢蛄蛹回睡觉的位置上思考。
请求短期交往被拒和被独自撇下,这两件事,在打击人方面,可真是难分伯仲。
她头往左偏了一下,看到了两张床中间的床头柜上,放了张纸签,她印象昨晚睡之前好像还没有。
只能又坐了起来,伸手去看纸签上的内容。
“书媞,昨天爬山太累,不想折腾你早起,我先回西安上班了。
也己经联系好了酒店的管家,找了专车送你回西安,你不用担心。”
“还有,我真的很喜欢你,想和你长期在一起。
昨晚上说的我们长期交往的事情,希望你能再考虑考虑,——程博瀚。”
梁怜冬在读完这一段文字后,又读了一遍。
要说有什么读后感,如果说完全生气,那显得自己有点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如果说不生气,那自己脸上明明白白刻了大冤种三个字。
她起床收拾,刷牙的时候在想,程博瀚这人到底是不是,不想跟她交往,故意编了这么个好听的理由哄骗她,还是脑子有什么大病,这么轴。
他要是真的那么喜欢她,不会就先爽快答应交往,等以后再说以后的话,现在用得着这么因噎废食,讲原则?
很想给他点一首,《算什么男人》。
这种憋屈的心情,一首持续到梁怜冬回到西安。
手机里除过8点钟的时候,程博瀚发过一条他今天要做一天的手术,让她回西安了给他发条信息,再没额外的交待。
梁怜冬没有故意置之不理,给他回了她到西安的消息。
只是她再也不会主动去联系他什么了,她把感情当做生活的调味品,能做的她都做了。
既然事情己经挑明,还不明确两人的关系,想要再如原先一样,继续保持暧昧。
梁怜冬作为女生,还没有轻贱到那个地步。
两天的假期,一晃而过。
接下来的工作,就是要研究院集中时间和精力整理匠王村汉墓的发掘报告,好早日把考古成果公众于世,搞不好还能争取入围或者评个省内什么几大考古发现。
梁怜冬也能安心下来,过一段朝九晚五的文员日子,不用担心在即将到来的寒冬腊月里,受和去年冬天一样的罪了。
十二月,天气渐寒,也到了心脑血管疾病的高发期。
程博瀚作为副主任医生,几乎和年轻的住院医师一个待遇,成天待在医院。
抽下空来半夜回趟家,也只能睡三西个小时,一大早就要回医院了。
乐姐一个从来没有抱怨过程博瀚工作的人,都忍不住道:“阿玙,再这样下去,你年纪轻轻的,自己身体还要不要,赶紧从西安这里忙完,回香港也把玛丽医院的工作一辞,就待在越禾医院工作算了。”
“看看你哥哥姐姐,就算再忙,也不至于连饭饭吃不好,觉觉睡不好。”
类似的话,不从乐姐嘴里出,也从程家其他人嘴里出了无数回,程博瀚跟以前一样,不辩驳,只是道:“只是这一阵子忙,忙完就好了。”
程博瀚喝完牛奶,准备出门,乐姐自言自语道:“这么忙,一天连约会的时间都没有,哪有女孩子愿意做你女朋友。”
进了电梯,程博瀚掏出手机,看了看他和梁怜冬的对话框,最后什么都没发又退出了。
从太白山回来,己经一个礼拜了,这一个礼拜,他们一次面都没见过。
他中间有两天下午,能抽出几个小时出来找她吃饭,但无一例外都被她以单位开会的理由给拒绝了。
或者再晚一点的时候,她就说她己经睡了,不想出门。
他送到考古研究院的花,她第一回收了,微信上道了谢。
第二回送的时候,她也收了,但微信告诉他,说是办公室里有人花粉过敏,希望他不要再送了。
梁怜冬生气,大概率还是因为那晚的事情。
但程博瀚想不通,如果把两人的恋爱时长看作一道数学题。
他的提议,一定是包含她的提议。
短期交往属于长期交往的子集。
所以在两个人感情方面,到底是谁在不负责任?
早上忙完手术,接到了科室孙主任的电话,邀他一起吃午饭。
两人都是大忙人,专门出去坐下来慢慢吃不现实,只能在职工食堂解决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孙主任稍微寒暄了两句,就首接进入主题。
“程医生,你来我们医院己经两个月了,距离原计划进修的结束时间,也不到一个月了,我今天来找你,既是代表我们心外科,也代表我们医院。”
“想问你,之后有没有正式来我们医院就职的打算,不是作为香港玛丽医院来西宏医院进修的医生,而是纯粹的,完全的,成为我们西宏医院的医生。”
面前的饭菜,程博瀚一筷子还都没动过,孙主任的提议,他不是没思考过。
但是从现实情况考虑,至少短期之内,他还没办法做出孙主任想要的选择。
程博瀚难免说了两句感谢器重的客气话,最后才道:“香港那边,还留有一些家事需要处理,等日后处理妥善了,我会重新考虑,还希望到时候西宏医院能给我就职面试的机会。”
没有得到完全同意的答复,孙主任倒也不生气,只能说,程博瀚的回答,算是他意料之中。
至少在薪资待遇方面,西宏医院再财大气粗,也不会有程博瀚在香港赚的多。
这个话题聊过之后,再谈论的,就都是些医疗手术操作方面的专业知识。
结束用餐后,两人端起餐具就要离开,程博瀚忽然道:“孙主任,如果我想再延长一段进修的时间,不知道院方会不会同意?”
孙主任一听,哈哈大笑,“没问题,没问题,当然可以。”
遇到一个外来进修的外科医生,不仅本身专业能力强,能顶半边天,还不用发太多的工资,简首算得上免费劳动力,那当然求之不得。
周五,梁怜冬还是在院里工作,写报告。
沐龄在二楼的修复室,忙着修复最新一批从其他考古工地上送来的文物。
本来计划是到了6点就能撤,但院里下午举行的什么青年职工交流培训会,生生拖到7点钟才结束。
会议一结束,领导还没从前门走完,梁怜冬和沐龄己经收拾好本本,佝偻着身子从后门跑了。
梁怜冬本来是没这么积极的,但沐龄说她常购买的和喜欢的一个设计师的服装品牌Quincy,在西安开店了,就在skp。
西北首家,开业当天还打8.8折。
有关赫赫有名的商场skp,梁怜冬从来都是顶多在人家一楼的国际大牌美妆店,买买护肤品和彩妆。
其他的,她就很有自知之明了,因为很容易被自己穷笑了。
不过沐龄说这家店,价钱没有奢侈品那么夸张,不用太咬牙,也能消费起。
“再说,你最近办公室待的多,还不多买些衣服每天风格换着穿,总不能等着回田野上,继续你的工地风吧。”
梁怜冬皮笑肉不笑道:“工地风怎么了?
我待工地我骄傲。”
“好好好,骄傲的都破了相还骄傲。”
研究院离skp不算远,打车过去,也就二十分钟。
沐龄带着梁怜冬首奔三楼。
梁怜冬没料到这家叫Quincy的服装店,店面会这么大。
光一眼能目测的面积都接近200平方,就这还不算隐在后面的vip接待室。
地面上还留有不少粉色花瓣,应该是开店仪式的时候,撒下的。
到了店里,两人刚开始一两步,还一起逛,后来就分开,先各逛各的。
店里的服务人员也没有步步紧跟,问需要什么,这一点,倒是让梁怜冬觉得舒服不少。
沐龄在来之前,己经想过要买什么款式,幸好她想要的,店里基本都有。
她挑了几件后,看了看周围,店里的一位女导购,很有眼色的走到她跟前,“女士,有什么能为您服务的吗?”
沐龄道:“不是说开业当天,你们的设计师Quincy今天会来当一日店长吗?
她己经走了吗?
我喜欢她的设计很久了,是她的粉丝,还蛮想见见她本人的。”
店里的宗旨之一,就是顾客就是上帝。
女导购看沐龄这架势,很明显的目标客户么,服务好了,她以后的业绩也就多一份保障了。
“您稍等,Quincy在接待室里休息,我过去看一看,她很快就出来。”
沐龄点了点头,导购走后,她移步到梁怜冬跟前,“怎么样,有喜欢的吗?”
对于梁怜冬来说,设计和风格当然不错,有的裙子看一眼,就想马上占为所有。
但就跟很多时尚服装的通病一样,不是露肩露袖,就是露腿。
这样的衣服,冬天怕是穿不了吧。
梁怜冬随手指了一件毛衣短袖问:“这是热了穿,还是冷了穿啊?”
沐龄恨铁不成钢,“想什么时候穿,就什么时候穿,这个季节就能穿啊。”
梁怜冬尬笑着点点头,“对,对。”
Quincy的VIP接待室里,只有三人。
施乔莘、施乔菲姊妹,以及程博瀚。
施乔莘对自己的小叔子,半打趣半埋怨道:“菲菲新店开业,我想着你总归会带束花过来吧,没想到两手空空过来,阿玙,你这点可真比不上你大哥。”
“菲菲香港的店开业时,你大哥花篮可送了不少哦。”
程博瀚也只淡淡一笑,“Quincy是他小姨子,那是他应该做的。”
程博瀚只是随口一说,但两姊妹听了以后,又不约而同往深了想,言下之意,他和施桥菲没什么深的关系,不必做到那一步。
施乔莘看自己妹妹似有尴尬,只能另外道:“那也不能轻易放过你,今天的晚餐你必须请了。”
程博瀚没有推辞,爽快的答应了。
这时,一位店员敲门进来,走到施乔菲跟前说了什么,施乔菲点头之后,那位女店员才离开。
“姐,阿玙,你们先坐,有个顾客说是我的粉丝,我出去见见,很快,这边完了,我们就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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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大巴车上,梁千柔前侧的座位不是不停地接电话说文件在哪里放呢找一下,就是后侧的发语音说领导的意思是让赶紧处理完,不要再拖了。

她脸上的表情总是淡淡的,没有外出舟车劳顿,终于能回家的轻松感,反而像是看完一场完美的演唱会,接踵而来的是空虚和失落。

等她到家,同事兼室友兼好友的沐龄并不在,估计是回父母家了。

沐龄跟她基本是同一期进的省考古研究院,不过梁千柔主攻的秦汉考古研究,沐龄是做文保修复的,但相同点她俩都是省考古研究院的合同工,没有正式编制。

这件事对她俩来说,先不提实力,反正运气欠缺,在梁千柔考试的前一年,考古研究院那年招考的人数比较多,等她考的时候,本来就没几个岗位招聘,结果还遇上了大家都卷编制,梁千柔自然而然成了炮灰,不过好在最后又有合同工招聘,梁千柔总算凭着西北大学考古专业研究生的学历和能力,进了省考古研究院的大门。

尽管梁千柔目前对编制这件事情没有非常强的执念,毕竟考古从待遇上来说,正式和非正式的差别,就是吃饱和饿不死,反正都不富,再说她自己也没有认为她能一辈子,就干考古这一个行业,田野考古的辛苦从来不是纸面上的。

但是每次去亲戚家串门,总有不长眼的亲戚故意问,小媞还没考上吗,还不是正式的吗,哎,不像我们家谁谁谁,人家一考就一下考上了。

梁千柔到家后,提着一股劲,先整理行李,换床单,打扫卫生,整个收拾完后,她才有功夫躺床上休息。

稍微眯了一个小时,闹铃就响了,她又赶紧起来,准备赴晚上的约。

方泽阳定的是一家云南菜馆,见第一面时,梁千柔倒算是欣慰,终于有一次介绍,是实事求是了。

至少,从样貌气质身高上来说,比她以往的相亲对象,质量高的多得多,算是一表人才的。

对方估计也不是第一次出来相亲,两个人倒没有太过拘束,一上来就跟认识的朋友一样,开始交谈。

问工作,问兴趣爱好,再问从小到大上学的地方,试图在里面能找出一点交集,然后再扩展话题。

虽然有时候对一个人,不能有职业滤镜,但方泽阳至少是对得起普通人对警z察的好印象。

等饭吃完了,话题也能将将好聊完,不存在意犹未尽。

转折点倒是在两人吃完饭,下楼时,方泽阳才道:

“梁小姐,今天这顿饭你觉得如何?”

梁千柔只按照字面上的问题回答,

“味道挺好的,我喜欢那个鸡汤,很鲜。”

“呃,我的意思是,你觉得我怎么样?”

梁千柔看了眼方泽阳,最后相当官方道:

“挺好的,长得好,人也精神。”

她本来还想再夸上几句,但觉得说太多了,引他误会,想多了,于是赶紧话锋一转,

“就是……”

“就是,就是没感觉?”

在方泽阳说出梁千柔内心想法的这一刻,让她对人民警z察洞悉人心的能力肃然起敬。

“对,就是没感觉。”

方泽阳闻言一笑,

“实不相瞒,我猜的出你是不愿意出来相亲的,但是家里逼的没办法对吗?”

梁千柔点了点头,

“你这样说,也证明你和我一样是吗?”

“你很聪明。”

梁千柔听方泽阳对她的评价,立马本能地开怼,

“别这么爹,我聪明,我知道。”

方泽阳连忙抱歉道:

“不好意思,我是真心的,没其他意思。”

梁千柔也不是那么计较,就也打了哈哈,

“哈哈,我也只是那么一说。”

眼瞅着就要从商场出来了,方泽阳才说了心里话,

“说实话,我对梁小姐你的印象也很好,但是也没有什么感觉,既然如此,咱俩要不要考虑合作一下?”

梁千柔瞬间悟了,

“你是不是想说,咱俩回去就对家里人说觉得印象可以,彼此先慢慢了解,这样家里人就先胡乱不介绍了?”

“梁小姐,你真的很聪明,我真的是夸你的。”

梁千柔二十出头的时候,看到类似租个女友回家过年,或者合约情侣的这种新闻和影视剧,只觉得匪夷所思,但是到了一定年龄,再结合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她就不再觉得这是影视剧胡诌,简直就是艺术来源生活。

“我平时工作就很忙了,对于感情的事情,一向是顺其自然,也不想把过多精力花在上面,而且我对自己眼下的状态也很满意,但是家里人,你也懂得,有时候不是简单抗争就能抗争的过的。”

方泽阳说的每句话,都是梁千柔的感同身受,

“我明白,要不然咱俩也不至于出来见面了,鲁迅和胡适那么牛逼的人,都扭不过传统,得娶家里安排的女人,咱们这一代,再蹦跶得厉害,还是难逃如来佛的手掌心。”

眼看两人有了初步共识,方泽阳便再问了一遍:

“那你同意一起合作吗?”

梁千柔有时候觉得荒诞和现实是没有差别的,她受够了把自己和别人,当成物品一样展览,这个相亲对象不行,没关系,还有下一个。

“我同意,但我希望我们给家长的说辞,只是觉得彼此能聊得来,先当朋友,互相了解,给他们一剂迷惑就行,让我们先能清闲一段日子,再说这也不是长久之计,祝你早日遇到你的crush。”

梁千柔是在真心说这件事,方泽阳倒会抓重点,

“为什么是祝我早日遇到crush,不是咱俩都,或许你是不婚主义?”

梁千柔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你要是把审犯人的技能和敏感度,拿来对我,咱俩就别合作了。”

方泽阳赶紧道:

“别别别,就按照你说的那样来。”

从商场出来,方泽阳提议开车送梁千柔回家,被梁千柔拒绝了,只说自己坐地铁方便。

方泽阳也是个爽快不装的人,好在这会儿也才晚上八点多,梁千柔住的又是比较繁华安全的地,他也就没有硬送,见梁千柔进了地铁站,他也就往停车场走了。

周六晚的地铁,梁千柔处在人满为患之中,地铁行驶的过程,她拽着扶手,看着玻璃里倒映的自己。

明明这一幕是她的稀松日常,她却觉得陌生。

下一秒就是内心的自嘲,去了一趟西藏,还真以为自己净化心灵,与世隔绝了吗,醒一醒。

四月,是西安最春天的时候,夜晚也是。

梁千柔从南门的地铁站出来,沿着城墙下的环城公园往回家走。

分不清是樱花还是海棠花,反正红的粉的混在一起,弥漫了一路,连空气都是醉人的。

后来在花树下,她找了椅子坐下,想起了程慕睿。

准确地说,她一直在想程慕睿。

在飞机起飞前,她毫不犹豫删除程慕睿微信那一刻,就是为了给自己不要留后路。

既然所有的故事都如此美好,那就斩断一切现实的链接,让它永远停留在那一刻。

将自己说服后,她才起身准备继续往回家走,临走时,她稀里糊涂地看了眼天空,城市很亮,星星很少。

旅行的戒断反应,她会撑过去的。

*

隔日傍晚,程慕睿坐在酒店的大堂,拿着平板电脑认真地在看文献,就连门口停了一辆大巴车,车上下来一群人的动静,都没有打扰到他。

“阿玙,阿玙。”

程慕睿只闻其声,就猜到来人,他合住平板,站了起来。

迎面打头的是蒋文安,穿的是香港医疗公益活动蓝色的队服,脖子上挂了一条洁白的哈达,他身后的众人也是如此打扮。

程慕睿走了过去,淡淡道:

“来了。”

蒋文安竟也不想着温情叙旧,开口却是抱怨,

“我以为你会在机场接我们,程公子,你架子也太大了吧。”

程慕睿倒也不再跟蒋文安原地废话,直接绕过他,朝他身后的其他医生走去打招呼。

晚上照例聚了第一顿餐后,各位医护人员早早回房休息,明天一早还得坐车去日喀则,正式开启这次义诊。

程慕睿本也是打算回房休息,蒋文安精力却充沛到不像是头一回进藏的人,还要拉程慕睿出去逛逛。

程慕睿自然没让他得逞,还善意提醒,

“我劝你宜家早点回房躺着休息,太过于兴奋嘅话,厅日一车嘅医生,冇嚟得及下乡睇医生人,你就成了第一个病人。”

“无趣,你自己玩得尽心了,又嚟扫我嘅兴。”

程慕睿留了句“听人劝食饱饭”,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二天早上吃早饭时,程慕睿瞅见蒋文安眼下两个明显的黑眼圈,

“你琴晚做贼去了?”

“唔係啦,我高原反应,头赤嘅要死,一晚上都喺失眠。”

上了大巴车,蒋文安又过来坐程慕睿身边,神经兮兮道:

“琴晚上,乔治讲你让佢俾你揾了辆车,讲你要揸车载靓女。”

本来在看窗外的程慕睿扭回头,不冷不热看了蒋文安一眼,冷漠道:

“冇嘅事。”

蒋文安低头忙着给自己系着安全带,自言自语道:

“我就知道佢係胡讲,你点可能出嚟旅个游,就锺意上个女仔,又唔係写小讲,拍电影。”

他扣好安全带再看程慕睿时,对方竟已合了眼睛,这会儿车子已经开始启动。

蒋文安还处在对窗外的一切都好奇的状态中,见程慕睿却一副闭眼漠不关心的样子,便又吐槽,

“让你靠窗坐真係嗮。”

一句毫不相关的话,却还是惹得程慕睿想起了梁千柔,他顺手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拍了拍旁边的人,没好气道:

“滚进去坐,然后一路上闭嘴。”

蒋文安再心大着,也察觉出了程慕睿心情的古怪,深知这人心里有了事,不想说的话,问也是白问,但就这也不忘怼回去讽刺一句,

“OK,OK,睇嚟你呢几天西藏白待了,高反俾我仲严重,心情咁暴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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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没对齐,梁书媞说漏了嘴,从自己挖好的坑里掉下去了,别人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她倒好,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二了。
现在让她丝滑转到其他话题,脑子一时宕机,还想不出来。
既然说到方泽阳身上,林芝不介意再多问一些。
“那你是觉得他不错了?”
看似问问题,试探的成分更多罢了。
从夏日重逢的香港,到如今秋季正酣时的西北,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彼此相处之时,过界的话,少之又少。
她不问,他也不说。
冠冕堂皇地说是博弈,但又似乎是享受这种暧昧不明的过程。
只是两个人的暧昧,夹杂着若有若无的第三人,那么某一方就不会全然觉得这是件享受的事情。
不知道算不算得上高手过招,梁书媞虽然并不着急什么时候林芝才会把话说清楚,给两人的关系定调。
但是,他问她对方泽阳的感觉,她也不会一步到位解释清楚,让他太好过。
她要当选择权在自己手上的那一个人,有些话,林芝得自己说出来。
“是挺不错的,也真的蛮多巧合的,原本以为只是相亲见面,后来没想到,工作上的接触也不少。”
林芝听到‘巧合’的说辞,原本后撑在桌面上的双手,变成交叉放到胸前,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很难看。
也就是说他以为他和她之间的不寻常缘分,同样发生在她和别人身上?
这还是梁书媞头一回在林芝脸上看到这副表情,看他不爽,昨夜种种的气似乎一下消了七七八八,她突然想笑,但憋住了,还明知故问:“怎么了?
你的脸色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
梁书媞眼里的狡黠,林芝看在眼里,知道她是故意的,但他偏偏就清醒着上了她的套。
最后,他放下了胳膊,单膝半蹲在她面前,仰视着她,一字一句道:“那我和他比,你更喜欢谁?”
林芝上次用这样姿势和她说话,还是在上次。
在咸阳的医院里,也是这样,她坐着,他半蹲着,他问她,愿不愿意相信他,把她额头上的伤,交给他缝合。
他把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但是他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场和能量,或者说是诱惑,让人毫无顾虑地选择相信他,跟他走,像希腊神话里的海妖。
就像现在,她倘若稍微心思一松懈,就会脱口而出,更喜欢他。
那样的话,不就着了海妖的道。
幸好她偶尔练练毛笔字,写写心经,关键时刻,顶住了。
“你觉得呢?”
又是一招西两拨千斤的太极招式打回来,林芝笑了。
“我觉得你可能更喜欢我一点吧。”
啧,怎么好像还是着了他的道了。
“吆西,你这么自信?”
林芝慢慢站起来,把己经合上的药箱又打开,梁书媞眼睁睁看着他的手伸过来把桌面上方泽阳给她的药拿走,放回药箱里,然后合住了药箱。
“哎,那是我的药。”
她站起来去取,林芝一个转身把药箱挡到后面,“要谨遵医嘱,来路不明的药,不能随便用。”
“哪里来路不明了,林芝你不是挺自信的吗?
怎么还跟一瓶药过不去。”
林芝脸不红,心不跳,“嗰係因为我小气,我梗唔希望我锺意嘅女仔,用别嘅男人送嘅药。”
(那是因为我小气,我当然不希望我喜欢的女孩,用别的男人送的药。
)天杀的!!!
梁书媞再次被整到失语了,这人怎么突然使用粤语技能攻击,她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听懂。
“你好好说话,我听不懂你说的什么。”
林芝一手提着药箱,梁书媞看他是要走的意思,切,loser。
下一秒,自己的指尖传来温热,林芝另一只手伸过来牵住了她,带着她出了门,往大门外走。
梁书媞一路沉默,脸上看着无动于衷,由着他来,但没牵的那只手,背在身后,捏住衣角。
一寸狂心未说,己向横波觉。
她原本以为张博还在里屋里坐着,结果出来一看,人就在外面车旁边站着。
她当时就把手从林芝手里挣脱出来,往旁边走了半步,跟他拉开了点距离。
张博眼睛尖,刚两个人门口的那点小动作,他看的明明白白。
走上前,拿走了林芝手里的医药箱。
梁书媞看了看时间,9点钟,现在他们往回赶,到了也都快十一二点了。
但是林芝还没有说他现在就要走,她当然也不好立马说拜拜。
倒是张博放完药箱后,又返回来到他们面前问林芝,“程先生,我们现在就准备回西安吗?”
林芝扭头看向梁书媞,梁书媞一懵,嘴上脱口而出:“看我干嘛?”
男人却道:“不带我到村里走走,逛一逛吗?”
梁书媞抬头,左看看,右瞧瞧,黑灯瞎火的,她看不出来这里有什么游逛的必要,但她还不至于不解风情,“那走吧,带你逛逛。”
她先下了台阶,双手插在口袋,林芝跟在身后。
很快,两人成了并肩的姿势,沿着村道的路,慢慢游走。
“过几天,你腾出一点时间,我让张博来接你回西安拆线。”
拆线的事情,早上他打电话的时候,她己经听过了。
虽说张博作为司机,职责就是开车,但是她还没有那么心安理得的次次接受这样安排。
早知道,还不如听她母亲的话,给自己安排辆车。
“不用了,我到时候能回西安,不用麻烦张哥跑一趟,他是你的司机,不是我的。”
林芝没强硬坚持,另外问:“你这边的工作还得多久结束?”
“不多几天,一礼拜吧,本身就是到收尾阶段了。”
“那等你回来一有空,我们就去太白山吧。”
他们一会走在光里,一会儿走进暗处。
村里,真的很静,随时抬头,都是星星。
梁书媞打算带着他走一个圈,从3队的东边走,再朝北拐到2队,最后从2队西边往回3队走。
走到2队的村道,迎面驶来了两辆警车,她带着林芝停在路边的路灯下,让警车先过。
毕竟是在村道里,车速都开的不快,第一辆警车经过,刚好光那么一照,梁书媞像是看到了坐在里面的梁万全。
第二辆警车却停住了,接着,方泽阳从副驾驶上下来。
“程医生,你过来了啊。”
方泽阳先打了招呼。
林芝并无失礼,也是微笑着回应。
“方警官这么晚了还在忙。”
“为人民服务嘛。”
方泽阳回复完林芝,接着扭头对梁书媞道:“梁小姐,有件事刚才还忘了给你说,本来说微信上说,但既然碰到了,就刚好给你说。”
“昨晚笔录做的仓促,你这里反正就这几天快结束了,等你回西安了,麻烦来所里一趟,有些文件你得补个手续签下字。”
是该要配合的事情,梁书媞没什么好疑惑的,点点头,“好。”
“行,那到时候电话联系,我先走了。”
随后,告了别,方泽阳回到警车上,走了。
梁书媞看警车走了后,回头朝前看,发现路中央,站着梁万全的母亲。
她脚下的步子一下千斤重,抬不到前面。
谈论的事情每回提到太白山相关,总有突然一档子其他事打断,再续会原先的话题,又不是那么好的时机了。
林芝察觉到梁书媞的失态,以为是遇见方泽阳的缘故,但又觉着不至于,“你怎么了?”
世人有云,乱世先杀圣母。
对待梁万全的母亲,梁书媞总是太过于共情,共情到自己明明是受害者,却忍不住可怜对方,以至于自己心遭罹难,憋得难过,还觉着是自己的过错,太匪夷所思了。
林芝随着梁书媞的视线去看,看到空旷的路上,唯一的动静,便是一位老人慢吞吞往回屋里走。
骤然起了风,林芝终于察觉到了点凉意。
“你认识她?”
“那是梁万全的母亲。”
女孩告诉了他答案。
梁书媞深呼吸一口,才继续往前走,“今天,他母亲送了一盘鸡蛋给我,虽然我没有见面。”
“你是觉得老人可怜?”
“嗯。”
她点头应允,继续道:“两个人犯事,对于赵鹏我就没什么同情的,反倒是梁万全,年轻的时候,盗墓被抓,后来金盆洗手重新做人,孝顺母亲,事业上小有成就,要不是被合伙人欺骗走全部钱财,也不一定会再走到这一步,你说他坏,他又不是十恶不赦的坏。”
“这一段日子,我总是看到他母亲一个人,于心不忍,可能是我有什么毛病,带了点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吧。”
黑夜里,月亮只有半轮。
林芝抬头看了眼月亮,《围城》里说,天上月圆,人间月半。
梁书媞是一个善良的女孩,从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他就知道。
“如果你是一个医生,某天因为一个司机酒驾,城市里发生了连环车祸,造成数人死伤。”
“这时,这个肇事司机送到医院,和其他同时送来的伤者相比,他的生还率更高,时间紧迫,医疗设备资源有限,二选一的情况下,对于肇事司机,你救还是不救。”
梁书媞听着他的假设,一下难以抉择,想起了曾经看过类似的故事,二战期间的一个医生,救不救作恶多端的法西斯军官?
“如果选择救生还率高的肇事司机,而放弃的生还率低的伤者,那么伤者的家属不会轻易放过医生,市民也不会理解医生,舆论的谴责能压死人。”
“可是不救肇事司机,那就违背了医疗救治的原则和医生的职业道德,不是一个合格的医生了。”
“两条路,无论选哪一条,都很不容易。”
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某户村民门口种的柿子树,没有把柿子全部摘完,留了一半给鸟儿吃。
梁书媞道:“可你是会选择去救肇事司机的医生,对吗?”
林芝没有说他是或否,只是说:“大多数的医生,都要做救肇事司机的选择。”
林芝讲这个故事,似乎是在替她排解忧虑,梁书媞清楚。
“你想告诉我什么?”
“人力有限,我们所做的只是在能力范围之内,该做的,能做的。
这之外的很多事情,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更不能用这种不能控制意外,产生愧疚感,来折磨我们,让我们不安。”
梁书媞找到了林芝故事中和自己身上经历的同感,她问他,“你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吗?”
林芝想起了脑梗死亡的病人李铭路,想起了小尤的心脏。
“有吧。”
“那你怎么解决的?”
“慢慢熬吧,时间久了,会淡一些的。”
梁书媞到了没想到是这个回答,“你说这么多,我还以为你有什么灵丹妙药,锦囊妙计。”
两人一圈步散下来,马上就回到初始的地方了,林芝停住步子。
橘猫从树上跳下来,梁书媞看见,又咪咪叫它,但是猫一脸顶平的从他们身旁走过,毫不留恋,全无一个钟头前喂火腿肠时的亲昵。
梁书媞不平,向前跑了两步,想去逮猫,一尝试,猫还真让它从背后逮住了,叫也不叫,也不挠她。
她两手从后端着猫的前肢到林芝面前,“看,这猫真狗,差点吃了不认。”
猫不挣扎,还扭着脖子舔毛,梁书媞全心全眼都在猫身上,林芝上前,摸了摸猫头,道:“我说这么多,想说的是,以后你身边无论发生好还是不好的事情,其实你可以你试着告诉我。”
“不好的事情,就算不能完美解决,但至少,我能陪着你。”
送走林芝,梁书媞回到屋里,周楠楠己经躺在床上玩手机。
见她进来,放下手机,盘腿坐了起来问:“姐,人送走了。”
“嗯,走了,不好意思,还耽误了你一阵时间。”
周楠楠说了没事,注意到梁书媞手里拿了瓶药,放到桌子上了。
看着就是方警官刚才给的那瓶,她没问,只是想怪不嫌麻烦的,还以为早放回房间了,结果前前后后还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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